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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夜大火后,北狄暂退三十里,雁门关得十日喘息。卯时初,苏清和裹顾昀的狐裘巡营,忽闻河边骚动——火头军捞上一具北狄斥候尸,搜出羊皮地图,绘着关内暗渠。
她俯身欲看,袖口滑落,露出锁骨下旧疤。顾昀远远走来,目光倏地钉住那痕——淡红、弯月形,分明是箭伤。
先生这伤——他声音低哑,痘痕可不是这形状。
苏清和心头一凛,面上却笑:小时顽皮,被猎户箭矢擦过,让将军见笑。
顾昀未语,只抬手拂去她领口的雪粒,指尖有意无意掠过那疤,像确认温度。苏清和屏息,狐裘的温暖瞬间成了烫手山芋。
去换药。他收回手,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,军医处缺人,我亲自盯。
苏清和想拒,却被他先一步转身:这是军令。
……
医帐内,炭火噼啪。顾昀背手立于屏风后,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。苏清和解袍至腰,锁骨下那道箭痕完全露出,军医老何倒吸一口气:这箭当初再偏半寸,锁骨就碎了。
取雪参膏。顾昀突然开口,声音透过屏风,冷而稳,不留疤。
老何愣住:将军何时管过这种小事?却不敢怠慢,急急翻药箱。苏清和垂眸,由着药香覆上伤处,思绪却飘回启朝——那年宫墙深深,她替七皇子挡箭,血染罗衣;如今同样的疤,成了女儿身的罪证。
药换完,她系衣而出,顾昀仍立在门口,银甲未卸,肩头积了薄雪。两人对视,一息间仿佛有无数刀光剑影闪过。
先生可还记得,顾昀缓缓道,雪夜大火前,你伏在牛背上的姿势?
苏清和指尖微紧,那夜她伏身贴角,肩胛张开,分明是骑射里避箭式——男子多用,女子因肩窄骨轻,极少能做得标准。
杂书上看来的招式,让将军见笑。
顾昀轻笑一声,笑意却未达眼底:先生杂书,倒比兵部卷宗还实用。他忽地俯身,贴着她耳侧低语,箭伤、骑姿、喉结……你还有多少秘密,要我一一拆?
热气拂过耳廓,苏清和瞳孔骤缩,随即退后半步,拱手:将军若疑我,可押可审;若信我,请给时间证清白。
押?审?顾昀站直,银面具后的眸色深得骇人,我若舍得,雪夜便不会让你出关。
话音落下,两人皆静。风雪扑帐,灯火乱跳,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沉默。
良久,苏清和抬眼,声音轻而稳:将军,顾好雁门比顾好我重要。待北狄退、粮草足,我会给交代。
顾昀喉结动了动,终究只挤出一句:好,我等着。
……
当夜,苏清和宿在近帐。狐裘挂于木架,她独坐案前,以烛火烤刀,在炭灰上描出雁门至北狄王庭的路线图。刀尖划过二字,她低声自语:
银面将军,你看出又如何?只要玉牌不亮,我便不能停。
帘外忽有极轻脚步,她迅速以灰覆图,吹灯。黑影停在帐外,投下一道修长剪影,似抬手欲掀帘,却终究收回。片刻后,脚步远去,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,像一串未说出口的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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