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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丫的脑子已然是一团浆糊,只知道点头,打嗝打得上气不接下气,直到那商户老爷带着人走了,她才慢慢转圜过来。
留下的那车东西在她抽泣时已然被乡亲们拉开了外罩的破布,露出了里头的货来,也没人问她,乡亲们趴在车上,正挑拣着里头能吃的东西。
好在三丫知道老家缺什么,这一车多是些干粮。
乡亲们争抢着里头不多的精细粮食,全然不顾四丫就在近侧,甚至有人为了一袋小米大打出手。
四丫悄悄的走了。
商户要来带人走,总是要架车来,这样大的阵势瞒不住人,不给乡亲们一点好处,哪里那么容易放人?
可四丫不在意这个——她怕出村,但她也早就想出村了!
她狂奔着去地里找爹娘,一路上跌跌撞撞,甚至摔了几次狗吃屎,脸上沾着泥巴也没有上手擦。
自从爹娘拿着钱去找地主老爷,次年老爷便不许他们再租好地,只租到了离村最远的下等地,日日劳作,庄稼却无法丰收,他们家已经这般穷了,哪里还有钱买夜香堆肥?地越种越贫,一年不如一年。
四丫心里清楚,就算她自卖自身,大妈妈上吊,爹娘和妹妹们也要饿死。
他们甚至不能恨地主老爷,毕竟还种着老爷的地,倘若老爷连地都不租给他们,他们根本活不到今天。
连恨都无人可恨。
她跑得快要断气才影影绰绰的看到爹娘的影子,四丫抹了把脸,终于抹去了泥巴,她站在田坎上,双手拱起围在嘴边,朝爹娘喊道:“爹!娘!三姐还活着!她活着!她还活着!!”
田地里的夫妇弓着腰,他们像两头老黄牛,只闷着脑袋干活。
听到女儿的喊声,他们才茫然地抬起头来,在直腰的瞬间男人突然脚下不稳跌在地里。
妇人杵着锄头站直,她露出一个傻乎乎地笑脸:“三丫来啦?别急,等娘干完活带你上山摸鱼去。”
四丫深吸一口气:“三姐、三姐在北边,成了家有了娃,要接咱们过去过日子!”
“还送了一车粮食回来,明日一早就走!”
“爹爹,你看好娘!我去找大姐姐,咱们把大姐二姐都带走!”
男人这才回过神来,他嘴唇颤动:“哪里有这么好的命?是骗子来了?”
四丫忙喊:“不是骗子!三姐托他带话,连我耳后的小痣都知道!”
男人沉默半晌,他垂着头,没如四丫预想的一般喜极而泣或是欢欣雀跃,他又拾起了锄头:“不去,叫她好好过日子,成了家就听姑爷的话,别像你大姐一样”
大女儿送粮回来会挨打,三女儿要将他们一家接过去,又要挨多少打?
四丫表情僵硬,她竟然忘了,忘了没有婆家肯叫娘家打秋风。
可她又一愣,喃喃道:“那老爷说,是三姐给咱家招了个女婿不是嫁人?”
可她那身无分文被带走的三姐,是怎么招的女婿?难不成真是骗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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